秋意正浓的十月，我收到了山东战友张同德的电话。"老连长，俺要来北京出差，想去看看您。""来吧炒股杠杆怎么弄，到北京给我打电话。"这通电话勾起了我多年前的回忆。
1983年，我在北京某部队担任连长。那年春天，张同德从山东来到我们连队。他个子不高，但结实敦厚，一口浓重的山东口音。新兵训练期间，他勤奋刻苦，各项考核都名列前茅。
"张同德，你在老家是干啥的？"休息时，我随口问道。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："俺在村里是民办教师，教了三年小学。"说起家乡，他眼里有掩不住的骄傲，"俺们村虽然穷，但俺教的娃娃都爱学习，去年还有两个考上了高中。"
那时的农村民办教师，一个月只有二十几块钱工资。但张同德说，看着孩子们一天天进步，再苦也值得。他参军的原因也很朴实："想为国家做点事，攒点钱，回去再继续教书。"这份质朴让我对他更添几分欣赏。
张同德很快就在连队站稳了脚跟。他爱钻研业务，经常利用休息时间练习打靶。队列训练时，他总是踢得最整齐。生活中，他也乐于助人。战友们都说："跟老张在一个班，就是踏实。"
展开剩余78%然而，1983年秋天的一天，我接到了一份来自张同德家乡的公函。拆开一看，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。公函称张同德在入伍前违反计划生育政策，他爱人已经怀孕，要求他必须立即退伍回乡处理。
我把张同德叫到办公室。看到公函，他的脸瞬间变得煞白。"老连长，俺对不起您。"他声音发颤，"俺...俺爱人去年怀孕的时候，俺们想着等俺参军后就生。没想到..."
"你知道超生的后果有多严重吗？"我有些生气，但更多的是惋惜。张同德低着头，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："俺知道错了。可是孩子..."
那个年代，计划生育是最严格的政策之一。张同德违反规定，按照条例必须退伍。第二天，我在全连大会上宣布了这个处分决定。张同德站在队伍里，身形显得格外单薄。
临走那天，张同德把自己的军装叠得整整齐齐。"老连长，这一年是俺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日子。"他红着眼圈说，"俺对不起连队的培养。"
看着他背着简单的行李离开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他本可以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，却因为这样的原因不得不提前结束军旅生涯。那个时代，多少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写。
这件事对我的打击也不小。上级认为我在新兵政审把关不严，给了我一个记过处分，连长职务也被免去。虽然觉得委屈，但我更担心张同德回去后会受到什么处罚。
三十年光阴，恍若白驹过隙。那天接到张同德的电话后，我一直在想，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。当年那个懵懂的山东小伙子，如今已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了。
他如约来到我家。开门的一瞬间，我愣住了。面前的张同德，头发已经花白，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，但那双眼睛依然炯炯有神，还是当年那个憨厚的样子。
"老连长！"他的声音哽咽了。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，三十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妻子煮了一锅饺子，我们坐下来，慢慢聊起这些年的经历。
张同德告诉我，他退伍回乡后，因为超生被罚了两年工资。更让他痛心的是，原来教书的职位也保不住了。"那时候，俺觉得天都塌了。"他说着，眼圈又红了。
为了养家，他只能去砖窑打工。"那时候想死的心都有。"他苦涩地笑笑，"可是看着孩子和爱人，俺又觉得不能认输。"后来，他东拼西凑借了些钱，开了个小五金店。
"刚开始，俺连进货都不会。"张同德端起茶杯，"每天天不亮就去批发市场，晚上回来再算账。慢慢地，生意越做越大。"现在，他已经是当地最大的建材经销商之一。
说起当年的处分，他摇摇头："那时候年轻，不懂事。如果不是因为这事，俺现在说不定就是个退伍军人了。"但他并不后悔，因为那个"超生"的孩子，如今已经是一名大学老师。
"老连长，您还记得俺在连队时说的梦想吗？"张同德突然问道。我一时没反应过来。"俺说想当老师，教娃娃们读书。"他接着说，"虽然俺没能继续当老师，但这些年，俺资助了二十多个贫困学生上大学。"
听到这里，我的眼睛湿润了。命运给了他重重一击，却没有打垮他的善良和梦想。他用另一种方式，实现了当年的愿望。
"老连长，这些年俺一直想找您。"张同德从包里掏出一个旧钱包，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照片。那是他在连队时的合影，我们站在队列前，年轻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。
"您知道吗？那次处分后，俺总觉得愧对您。"他声音颤抖，"这些年，俺一直想当面跟您说声对不起。"说着，他竟然跪了下来。
我赶紧扶起他："这是干什么！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。"看着这个曾经的兵，我心里五味杂陈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，多少人的命运就这样被改变。但张同德没有向命运低头，而是用自己的努力，开创了新的人生。
夜深了，张同德起身告辞。临走时，他说："老连长，您放心，虽然俺当兵时间短，但您教给俺的，俺这辈子都记着。做人要正直，做事要踏实。"
送走张同德，我久久不能平静。想起那年的处分，现在看来，也许是一种历史的必然。但正是这样的挫折，让张同德在人生的考验中，展现出更大的勇气和担当。
那天晚上，我翻开了尘封多年的老照片。年轻的张同德正笔直地立正站姿，目光坚定。我知道，虽然他没能完成军旅生涯，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个军人的品格和情怀。这，或许就是那个时代给予我们最宝贵的财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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